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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 刪除和留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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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刪除和留住

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,正在挑下一部影片的瑪琪停了下來。她看向未尋,臉上隱約有些憂慮的神色。她張了張嘴,想說些什麽,又閉上了。

小滴似乎沒感覺到瑪琪的猶豫,仍舊看著未尋。她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,之前一直沒機會問,現在終於有機會了。想問這個問題的人或許不止她一個,只有她問了出來,開門見山,直截了當。

突然被問到這種問題,未尋語氣很平靜:“我和娜娜不是那樣的關系,我不知道是什麽關系。”

說到這裏,她忽然笑了起來,一如當時的笑容,語氣仍舊如常:“現在我就算想‘我仍將為你哭泣’,也不可能了。”

聽到這樣的回答,小滴掏出一疊“給死者的往返明信片”放在她面前。那是小滴從庫洛洛那裏要來的,從未尋住的荒島離開前,她從庫洛洛那裏要來了這些明信片。

未尋看著那些明信片,笑容不變,語聲也不變:“不會有回信的。”

沒有執念的人不會收到信,之前小滴已經讓未尋給不少死人寄過“給死者的往返明信片”了,會回信的沒有幾個,小滴早就知道這明信片不是必然有回信的了。

“對娜娜來說,已經收不到信了,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。”

小滴問:“對你來說也是嗎?”

點頭。

“可是尋醬,你不傷心嗎?至少我覺得不是那樣。”

小滴從桌子上抽出很多張紙巾,說:“我覺得你需要這些,也許這些都不夠用。”

未尋沒說話,看著那些紙巾。

小滴看著未尋,也沒說話,過了一會兒,把紙巾遞到她面前,語氣也很平淡:“想用的時候就用吧,我那裏還有很多,夠用的。”

一張、兩張

五張、六張

十張、二十張

……

紙巾盒裏的紙巾一點點減少著,斷斷續續的抽紙聲不時響起,在安靜的房間內顯得異常清晰。紙巾盒上印著的“一紙有你,溫情相伴”不斷抖動。每抽出一張紙巾,“一紙有你,溫情相伴”總是跟著晃動,似乎在無聲提醒著使用它的人,無論何時都“一紙有你”,無論何地都“溫情相伴”。

用它抹掉汙漬也行,用它包著東西也行,用它吸水擦拭也行,用它擦幹淚水也行,用它折紙花也行,用它寫字記錄心情也行。只要想用它,無論什麽時候,什麽地方,都能“一紙有你,溫情相伴”。

盒子裏的紙巾減少到一半的時候,抽紙聲不再響起,“一紙有你,溫情相伴”也不再晃動。未尋睡著了,眼睛閉著,睫毛上還掛著淚珠。瑪琪拿了一張毯子蓋在她身上,小滴輕輕拍著她的背,哼著小時候聽過的童謠。

這個一直不肯敞開心扉,總是習慣把情緒藏起來的姑娘,終於在“一紙有你,溫情相伴”的見證下,敞開了些許心扉,宣洩了一點情緒,不再選擇用針紮自己,強行抑制理智也克制不住的情緒了。

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,外面靜悄悄的。太陽日的夜晚,許多流星街居民都會選擇待在居住的地方休息,到了太陽日的白天再出去活動。

在流星街,在太陽日的白天看見太陽,是一件概率很高的事。即便其他時候常常都是陰天,在太陽日也總會變成晴天。這是太陽的賜予,許多流星街居民都這樣認為。萬物有靈,太陽居其長,是流星街流傳很廣的一種信仰。太陽、月亮、星星,天空中的每一個天體都有靈,就是流星街天體圖騰崇拜的來源。

小滴也信這種體系,她信很多教派,不同時段信不同的,喜歡哪種就信哪種。在她那裏,宗教信仰是為她服務的,不是她被信仰束縛。之前,她短暫地改信了泰森教,信了一段時間,把《泰森教典》翻爛了後,發現裏面再沒有新內容了,她也就膩了,不想再信了。

天體崇拜,算是小滴信得比較久的信仰了。因為日月星辰總是有變化,又總是不變,滿足了她求穩定又求變化的心理,所以她才比較長情,願意信得久一點。不管是什麽,她喜歡、感興趣,就會去信,去了解,不喜歡了、不感興趣了,就不信了。

她是被服務的一方,不是去服務的一方。這種思維方式,讓她在各種感興趣的東西中穿梭,享受其利,卻不受其害。她不覺得自己不對、不花時間和精力跟人爭吵、不喜歡的就處理掉、不反思自己、不去思考與她無關的生物的事,不因為付出了許多沈沒成本,而去付出更多成本企圖挽回。

當斷則斷,是她活得還算暢快的法則。所以,即便死了,她也沒感覺到太大的痛苦,反而在關註有沒有地獄這件事。她也沒參與到旅團的集體爭吵中,全程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、關註自己想關註的方面,不怎麽關註團員的分歧。她不在乎的東西,就與她無關。

當然,她也不是沒有情感的冷血生物,她有,只是表現得比較平淡。她叫派克諾妲為派克,叫剝落裂夫為剝落,連自己的武器她也會用“醬”來昵稱。明明是很晚才加入旅團的,卻對許多成員都用了昵稱。她也會說不想派克諾妲死,也不想團長死。她還會在任務期間摸魚,去參加掰手腕比賽,贏自己想要的寶石。

她對勝負也很執著,富蘭克林說她掰手腕輸給了小傑,已經忘記這件事的小滴很生氣,說自己不會輸給小孩子,任由富蘭克林怎麽說都不信。芬克斯問她是不是輸給敵人了的時候,她立刻發火了,說自己贏了。

她會幹幹脆脆忘掉她覺得不重要的存在,哪怕對方已經和她打過了幾次照面,她依舊不記得。無關緊要的東西,休想在她記憶裏留下痕跡。但她也會記住她認為關鍵的信息,陰獸的數量、敵人的弱點攻擊速度攻擊範圍,她都牢記在心,並以此為基礎快速做出自己的判斷。

記憶力夠用就行,記住太多沒必要的東西,累的是自己,她是這樣想的。連在記憶方面,她也不想讓多餘的記憶垃圾來消耗她的精力,時刻都在清除記憶垃圾,保持低負荷的大腦運行。

她和未尋,在很多方面都有很大的差異,在很多方面也有很多相似。這種差異和相似,讓她們成為了朋友,以一句“我能把你搶過來嗎”為起點、直來直去、沒有太多負擔的朋友。

朋友之間該做什麽,小滴並不太清楚,她是第一次交朋友,沒經驗。但她覺得不讓在意的人傷心,應該是朋友之間該做的。未尋一直在傷心,盡管她沒表現出來,小滴還是感覺出來了,她一直在為那個已經被各路媒體挖地三尺、把生平全都刨出來的女人傷心。

她不該傷心,不該為那女人傷心。讓她傷心的人,不值得她為其傷心。誰都不值得她為其傷心。讓她傷心的人,應該被清除。只要清除掉了,就不會再傷心了。

從記憶裏刪除一個人,對未尋來說並不是見難事,難的是讓她這麽去做。小滴很清楚這一點,她想促成這件事,幫未尋清除會傷害她的記憶垃圾。

紙巾,就是小滴計劃的第一步。宣洩心中的情緒,擦幹傷心的淚水,降低那女人的分量,再刪掉記憶垃圾。

現在,第一步似乎已經成功了。其他的步驟可以慢慢來,一步一步,逐漸完成。就像紙巾,看起來多,一張張抽出來,總有抽完的時候。她會像抽紙巾一樣,把記憶垃圾一點點抽出來。

小滴想做的事,瑪琪也察覺到了。她有著過人的直覺,可以繞開分析推理思考判斷的過程,直達最接近事實的結果。但這件事的結果,她也隱約感覺到了。小滴不會成功,盡管她希望小滴能成功,但直覺並沒有支持她的希望。

小尋不會想要忘掉那個女人,這是瑪琪的第一判斷。不是直覺,是基於對她的了解做出的判斷。一旦她有了什麽決定,不管是誰都沒辦法改變她。

盡管有了這樣的判斷,但瑪琪還是對小滴的行為保持沈默。她希望小滴能成功,盡管直覺和理智都告訴她,小滴不可能成功。她又希望未尋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留住記憶,哪怕那記憶給她的是傷心痛苦,也讓她能留住她想留住的,她想留住的東西已經不多了。

矛盾的心情,讓瑪琪開不了口,無法做出行動,只能保持沈默,看著事情的發展。

在面對自己在意的人的時候,她總不能果斷堅決,總是顧念情分。哪怕對著並不是有很深交情的西索,她也還是念著一點交情,去為他處理被炸得毀容的身體,即便這種行為並不是她的立場該做的事。

重情義,是她的短處,會被人借此拿捏尋到弱點。也是她的長處,每當同伴有事的時候,她總會為同伴出頭。哪怕她的武力值並不足以支撐這種行為,她也會堅持去做,就像旅團內部因保不保團長而陷入爭執時,替派克諾妲擋住芬克斯和飛坦那樣。

她想保護同伴,想挽留每一個在意的人,想縫合各種看得見看不見的裂痕,想彌縫流星街和外面的世界的距離。如果做不到,那至少讓她替同伴收屍,讓他們有尊嚴地離去。

然後,她再跟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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